小躁

【1】

亨利‧卡维尔有个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他能看见每个人手上那条昭示着命运的红线。



【2】

当他还是个流着口水咬玩具的孩子时，只觉得不同人们手上的红色丝线非常好玩，小小的肉团子亨利会在地上咯咯笑兴奋打滚追逐着因为人们移动而被牵引的线条，大人都以为这孩子是个人来疯因而不以为意。

到了十岁之后，亨利才开始理解这些美丽线条代表的意义:一对夫妻的无名指会出现漂亮的蝴蝶结紧紧相连，情侣是两条缠绕中指的活结，单身的人则是在小拇指上拥有看不见尽头的孤独线条，还有许多例如单恋、丧偶的各种情况，而在众多的情感关系之中，他最羡慕父母手上那条坚定而美好的红线，当父亲与母亲眼神交汇相视而笑的时候，那条彷佛拥有生命的鲜红线条如同冉冉初升的朝阳一般闪闪发光，亨利向往自己未来也会和父母一样，与某人以如此美妙的红线相连。

然而命运是个无情的婊子，亨利和世间多数人一样并未受到命运女神的垂青，三十多年的生命里他和数任女友分分合合，却始终无法和任何人共享那样一条红线。



【3】

直到亨利进了BVS剧组，一桩前所未见的神奇事件引起他莫大的兴趣、甚至让他暂且忘记屡次被女朋友甩掉的沮丧。

蝙蝠侠的饰演者本‧阿弗莱克初次向他伸手问好的瞬间，亨利习惯性观察对方手上的红线，不论是伸出的右手或是垂立在身侧的左手，他仔细逡巡过本的双手，然而无论他瞧得多么仔细，那十只修长骨感的白皙手指仍是空无一物。

──世界上竟然有手上没红线的人类这种生物?!

发觉自己失态了的亨利最后在本尴尬的注视下伸手回握，用极具亲和力的笑容(露出可爱虎牙的那种)解释自己昨晚没睡好才会恍神，换来对方谅解的微笑。

成功圆谎的年轻人傻傻站在走廊上盯着那高大背影离去的方向，即使被扎克叫去讨论剧本的本消失在转角，依旧久久没有回神。



【4】

亨利不敢说自己擅长于隐藏，但他从未告诉任何人关于自己眼中的神秘红线，或许年幼的他有几许心思是将这份天赋当作藏宝盒中的玻璃弹珠、视为只有自己一人能玩赏的珍贵宝物，但亨利长大后明白这不是能够轻易诉诸他人的能力，被当成开玩笑或心理疾病的可能性更大，所以他学会克制自己的眼神，让那双出挑的蓝眼睛总是不特别停留在任何人的手指上。

可他就是没法忽视本的手指。

「…亨利…亨利‧卡维尔!」

回过神来他才发现艾米妆容精致的脸庞放大出现在面前，吓得他几乎翻倒手中的餐盘。

「有什么事发生了么、鉴于你用这种不正常的眼神看着我。」亨利用餐叉搅了搅盘子里剩余的食物，像个挑食的心虚孩子逃避艾米的眼神。

「你的眼神，那才是不正常的。」

「我只是…」亨利欲言又止，想不出任何搪塞的理由，「在你看来，本有什么异于常人的特别之处?」

「如果从你投射的眼神去看，我会称赞他有双好看到令女人嫉妒的手。」

亨利感觉艾米误会了什么，而他并不想要明白。



【5】

于是亨利展开一场针对没有红线的人类本‧阿弗莱克的生物研究。

他先上网向谷歌小姐查询本的情感历程，完全不是他想象中的乏善可陈，甚至可以说是轰轰烈烈的几段情史，让他排除本与恋爱绝缘的可能性。

接着他抓紧每次在片场见到本的机会偷偷记录男人的各项数据，其巨细靡遗的程度足以让他加入动物星球的生物探索团队、虽说本并不是任何一种濒临绝种的动物、但在亨利眼中绝对珍贵稀奇。

首先，可以排除情感缺乏的可能性，尽管乍看之下本总是在生气，但是和他熟悉之后会发现那通常是他开小差的茫然表情，事实上本既健谈又活泼，亨利每回趁著休息找他聊天都会开心得忘了时间，他们才认识两个月，但是想到本开玩笑之后露出的促狭笑容亨利就不自禁地微笑。

也绝对不会是童年不幸，亨利聊天时听本说过，他和弟弟以及死党马特就像三兄弟一样亲密，他们小时候会拿着小摄影机假装自己是导演，翻墙攀窗拍摄小区邻里间的小短片，再来比较谁的短片更有趣，这样的新奇游戏在拥有四个手足的亨利身上从未发生过，他隐隐有些钦羡。

于是亨利绞尽脑汁不断提出各种假说再一一验证，但是愈了解本他就愈不相信，这样一个幽默美好的人竟然没有红线，就算是孤独终老一生的老人也会在食指上挂着孤零零的红线，亨利从未见过手上空无一物的人，难道这注定本的未来比孤独单身还要糟糕?



【6】

亨利就算没有超人般的正义感，也不能放任这种悲惨至极的事情发生。

他很快有了个计划:先带本去接触不同的女孩，他在一旁替本观察哪个女孩的红线会和本产生反应，再撮合那两人。计划开头非常顺利，他邀请本去片场附近的酒吧放松心情，这几天密集拍摄的动作戏部分让两人都很疲劳，本于是欣然答应。

然后他中途假装肚子疼跑去厕所，其实是让他的朋友独自坐在那儿吸引女孩子的注意力，果然身形伟岸脸蛋俊挺的本很快就收到邀酒，出乎亨利料想的是，邀酒的不仅有女性还有男性，亨利五味杂陈看见那个被本拒绝的男人在本的手背上轻轻落下一吻，当然、他不能否定命运是否会给本安排个男朋友。

他躲在不远处的阴影里望着本用「我的朋友暂时离开」这个说词温和微笑拒绝一次又一次，向酒保要了一杯又一杯的调酒打发时间，而他离开前留在桌上那杯威士忌兑冰块早已融化殆尽，本的侧脸比起来时没有放松甚至更疲倦了些，可还是坐在那儿静静等着亨利。

这时有个脸颊通红显然喝醉的女人找上本，全身瘫软倒在本的身上还贴在本的耳边胡乱调情，好脾气的本轻声劝着女人却也没粗鲁推开，不远处的亨利对于那双在他朋友身上乱摸的手感到气闷，下一秒涂满鲜艳口红的嘴唇就吻上了本。

凭什么红线没有和本连上的人也有资格亲吻他?

亨利气得有些失去理智，忘记自己正在替本寻回红线，没意识到自己心里几乎把本视为所有物一般捍卫，他冲出阴影抓住那女人的手腕将她交给酒保处理，带着被强吻还没回过神来的本离开。



【7】

两人走回旅馆的途中一路沉默，本是摸不清情况，亨利则是给气得说不出话，即便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何生气。

「我以为你约我是…类似告白的某种东西，但显然并不是。」

底特律的城市街头在夜晚格外宁静萧瑟，亨利想怀疑自己听错了都难，他转头惊讶地望向本，看进那双琥珀色带点醉意的湿润眼睛，眼底有着不容错视的委屈。

等他回过神来已经和他的朋友互相拥抱吻上彼此。

「并不是告白，」两人结束亲吻后，亨利扯住本想要抽开的手臂，笑道:「那是个约会，我想。」



【8】

发觉自己喜欢上本让亨利首次尝到既甜蜜又煎熬的滋味。

本随意拿着道具枪装腔作势朝他瞄准，过份可爱的姿势就害得亨利心脏差点跳出胸膛，再加上无时无刻的慵懒笑容、依上他肩膀的胳膊、贴近他后背的胸膛，片场转角偷偷的一个啄吻，都令人心神飞扬。

同时他也痛苦烦恼着:手上没有红线相连的两个人真有可能发展出恋情吗?要是有天本被哪个来路不明的人用红线捆住怎么办?他真希望自己没有这该死的天赋就能像普通人那样，遵循直觉恋爱而非终日提心吊胆害怕失败。

本在他迷惘地望着彼此手指的时候略显疑惑但没说什么，并不知道亨利挣扎着要现在主动放手、抑或是直到本的命定情人出现再被抛弃，这两个选项都过于残酷，他只好吻上本的嘴唇逃避做出抉择。



【9】

这种自我斗争的日子持续好一阵子，亨利才发现本并不是无所察觉，只是和他一样将想法藏在心底。

今天片场有个特殊人物来探班，抢走所有人的关注焦点，甚至抢去本的所有私人时间，那当然是马特‧达蒙、占据了本的过去现在和未来的马特‧达蒙，亨利恨得牙痒痒地望着本和马特亲密交头接耳之后搂肩哈哈大笑的情景，脸上的漂亮笑容消逝无踪。

更可恶的是马特还趁着本舞动双手讲到兴头上的间隙，转头朝他意味深长地瞥来一眼，被发现在偷看的亨利绝不承认他在吃醋，但是马特手上的红线都和别人绑定了还来纠缠他的本，未免太惹人厌了吧!

然而想到没有红线相连的本和自己，亨利莫名没了底气，心头酸涩觉得他实际上没立场嫉妒或生气。

「亨利‧卡维尔?」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的马特向他问道，却不像是客气问候。

「你好，马特，有什么事找我?」

「只有一句话，不会占去你太多时间。」马特朝远方和其他助理导演沟通的本看去，发现本全然没注意到之后冷声警告:「你要是随时都准备分手的话，就不要轻易和本交往。」



【10】

马特这句话犹如平地里一道雷，震撼得亨利说不出话来。

或许本真的是非常懂他，因为这与生俱来的天赋亨利总是将自己放在一段感情的安全位置，迂回试探却吝于付出，前几段感情有时候红线都已经将他和女朋友在中指上连接彼此，却又反复无常地断去，而他从未挽回，只当成是命运跟他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当他在自寻烦恼的同时，本也许就被他不经意的冷淡和犹疑所伤害，思及此他没理会马特的威胁，跑到本的身边向助理导演道歉就扯着恋人朝休息室跑去。

「…亨利你怎么突然、」亨利把本使劲禁锢在墙角阻断任何逃跑机会，用超出亲吻的疯狂力度吞噬了对方讶异的询问，舌头在本的上颚舔了几下、轻而易举让本腰都软了瘫在他怀里，任由他以前所未有的热情探索那片属于他的唇齿，亨利不顾一切地纠缠本的舌头，彼此交换火热的唾液，透过单薄衣料传来本的热烫体温让他心脏都要为之融化。

去他的红线操你的命运!

他就是不顾一切的想跟本在一起，不需要命运或是任何人的允许。

两个人吻得难分难舍，直到氧气用罄才气喘吁吁地张嘴呼吸，一时之间都说不出话来。

亨利握住本的左手十指相扣，感觉有阵温暖的触感缠上着他的无名指，不可思议地发现本的无名指出现细细红线，另一端与他紧紧相连。

「…我发现你特别喜欢看着我的手发呆，嗯哼?」本的脑袋毫不客气压在亨利的肩膀上，喘息着问道。

「想知道答案的话需要点时间，那可是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亨利露出虎牙明朗地笑着补充:「当然，这也是阅手无数的我见过最迷人的一双手。」



【彩蛋之一】

本和超人饰演者亨利‧卡维尔初次见面后，曾经向自己亲若兄弟的挚友马特提出这个问题。

「如果有个人第一次见面就猛盯着你的手瞧，那代表什么?」本想了想又多说了句话提供马特更详细的线索:「我确定自己的手上没有吃薯条留下来的盐粒也没有吃汉堡沾上的面包屑。」

「那就要看对方是男还是女才能判断。」

「男的。」

「哇噢、那你可要當心了，伙计。」马特饶富兴味地在电话另一头吹口哨，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的调侃。

「别和我打哑谜，马特。」

「那意味着──他在脑袋里幻想你替他手淫。」

很久以后，就在两人都交换了戒指后，本向亨利无意间笑着提起这段对话。

「你别误会，本，我可没有意淫初次见面同事的习惯。」

「说的好像你不喜欢我用手帮你做?」本挑眉调侃他的爱人，嘴角勾起一抹坏坏的笑容。

「……当然喜欢，」抗拒说出变态式的发言，亨利和羞耻心战斗了许久，才开口承认:「我特别喜欢你戴着戒指做。」



【彩蛋之二】

某天在超人电影第二集的拍摄现场，艾米再度嘲笑亨利是个手控。

「别说你和本交往前没有一直盯着他的手瞧。」

「那是有特殊原因的，虽然我不否认本的手非常好看。」

「我也喜欢他的手，真好奇他搽指甲油会是怎样的风景。」

「……」

「不，别说，你在自己的脑袋里妄想就好了，别跟我分享。」

当天晚上亨利带了一盒小巧精致礼物给本，里头是一瓶艳红亮丽的红色指彩。

附带一抹「相信你懂我」的纯洁笑容。



END.



设定补充说明:能够看见红线的人，在真正义无反顾爱上一个人之前看不到命定对象的红线，附加私设亨亨是隐性手控(我才不是为了彩蛋码出这篇文呢